17岁的单车
电影《17岁的单车》里,总有少年迎着风甩开车把、脚下使力狂蹬自行车的长镜头。说来害羞的是,我在看的时候也许错过了导演的期许——没有一丝的激动感。我闹不明白,电影里那些刻意的远景是在逃避一些怎样的模糊,那些突兀的特写是在应验一些怎样的缺失。但相应的回想还是有的——17岁,自行车加一首歌,就像左手拍上了右手,“青春”二字便“啪啪”作响地落了下来。
I want to ride my bicycle,I want to ride my bike.
I want to ride my bicycle,I want to ride my bike.
Bi-cycle,bi-cycle,bi-cycle,bi-cycle……
——《Bicycle Race》
便是这样简单的歌词,来自“皇后”乐队1981年的《精选》(Greatest Hits)专辑。(1981年,红了10年的“皇后”开始在走下坡路了。)在这张上海“索尼”引进的国内最早的“皇后”乐队的盒带里,从《单车族》(Bicycle Race)、《杀手皇后》(Killer Queen)到《叫作爱的疯狂小东西》(Crazy Little Thing Call Love)这样的歌中,当年的我捕捉到的是一种顽劣而又纯真的机巧。只是到了后来,知道弗雷迪是个同性恋时,我才似乎有些明白他们为什么总喜欢庄重大声地说一些简单稀疏的,诸如《朋友终究是朋友》(Friend Will Be Friend),《爱上某人》(Some Body To Love),《大众天堂》(Heaven For Everyone)之类的道理了。然而关于“皇后”最初的记忆,却终于停留在了高中那时候,我骑单车去学校时,最喜欢哼唱“单车,单车……我要骑上我的单车”(Bicycle,bicycle……I want to ride my bicycle……)这里了。
各个人的青春当然各自不同,但一代人的千篇一律却终归还是千篇一律。“青春”二字任往谁的头上一搁,大抵都会承当不起而乖乖地低下头。
“我只是个可怜的男孩,没有人爱我”(I just a poor boy,nobody Loves me),再次搜索记忆,《单车族》之外,当年的这盘盒带中,便仅能想到《波西米亚狂想曲》(Bohemian Rhapsody)中的这句歌词了。但似乎,这种回想已经开始变得矫情了。而比矫情更恶心的是,有时我们就得为了矫情而矫情。比如《17岁的单车》,比如有时的回想,比如发现自己还会记得当年的《单车族》,然后就说起了青春。
而这些个人体验,又与追述“皇后”有多大关联呢……
实况足球Vs千禧金曲
日本KONAMI公司早年的热门游戏“实况足球 6”的主题曲便是“皇后”乐队的《我们将摇滚你》(We Will Rock You)。这首歌,被多人翻唱,还出现在很多场合,包括电影、电视里。很多人都说这是气势恢宏,振奋人心的歌,非常适于用在聚会上,用在兴奋时。我便想到有位朋友说看《圣战骑士》时,突然听到里面的人齐唱“We will,we will fuxk you”,不禁吓了一跳——呵,我这可怜的英语听力差劲的朋友!
还记得在1999年,英国政府将在“千禧教堂”(Millennium Dome)举行盛大的庆典,在决定午夜倒计时前播放的歌曲时,英国广播公司(BBC)组织了一次网上投票,结果“皇后”乐队歌曲《我们是冠军》(We Are The Champions)超过“披头士”(Beatles)的《你需要的就是爱》(All You Need Is Love)和约翰·列侬(John Lennon)的《憧憬》(Imagine)拔得头筹。
事实上,这两首都同样来自于“皇后”1977年的《世界新闻》(News Of The World)专辑,是乐队流传最广的歌曲了。尤其是《我们是冠军》,早已成了弘扬体育精神和庆贺胜利的经典曲目,在各种体育盛会上我们总能时常听到。可是,《我们将摇滚你》已经被一些人误读了,他们不怀好意地指出,“rock”说的是做爱。但请睁开了眼看歌词,那分明是写着一个男人在逆境与屈辱中的成长啊。而《我们是冠军》也被人不无叹息地提示着,不过是首同性恋的赞歌嘛!但如果你尚存的血性在听到“我们是冠军,我的朋友们。我们会战斗到底!”(We are the champions,my friends. And we'll keep on fighting till the end.)这样雄壮的唱颂还不会沸腾的话,也许我们就真该红着脸蛋来拜服这刻薄的冷静了。
好像现今的时尚是,经典无时无刻不面临着被解构的危险,也似乎没有什么不能再被调笑的了。看“皇后”当年的演唱会,对20世纪70年代人的爆米花头、艳丽花衬衫和缩身长腿喇叭裤,除了说性感俏皮,还能作些怎样的感慨好呢?
电影《几近成名》(Almost Famous)里说:“1973年,战争结束了,他们赢了,摇滚死了。”这指的是美国的情形:绚烂的60年代过去了,英雄们——这些战争的衍生物们轰然瓦解。而在英国,20世纪的70年代是英雄缺席的年代,除了“滚石”(The Rolling Stones)变得比谁都更会赚钱了。《歌剧院之夜》(A Night At The Opera)后一直热销的“皇后”也是被媒体和乐评人视为浅薄的,尤其是当日后他们表示出对朋克运动的保守态度之时。
说真的,似乎自“披头士”之后再也没有谁能持续地经典,只有一些经典的歌曲罢了。而歌曲流传得久了,广泛了,有时甚而就与唱者也没了多大关联。互联网上有多少人在追问《重庆森林》中那首“爸爸与妈妈”(The Mamas and The Papas)乐队的《加利弗尼亚梦想》(California Dreaming)?但2001年约翰·菲力普斯(John Phillips)的死却无人知晓。
能说些什么好呢?记得某日惊诧于在“‘假’A足球联赛”的电视直播中也听到了《我们是冠军》时,除了突然想到有多年未再去听“皇后”华丽的音乐外,便只余了一番对世事迁徙徒生出的莫名唏嘘。
Made In Where?
“皇后”的最后一张专辑是1995年的《天堂制造》(Made In Heaven)。在1991年11月2日,弗雷迪重病不治死后,其他3名成员在1994年还是重新聚到一起共同录制合成弗雷迪的遗作,而这些歌的主唱部分都是弗雷迪在病床上录制完成的。也许,就该叫《病床制造》才更准确。而“made in”,大抵是种托词,关键还得看是在“where”进行的“make”。艾尔顿·约翰(Elton John)有《英国制造》(Made In England),我们的艾敬也有《中国制造》(Made In China)。一种音乐被制造出来,总脱不开创作者自身所处的环境。那么,在病床上唱歌的弗雷迪是否早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天堂了呢?
在《歌剧院之夜》取得辉煌之后,“皇后”尝到了什么是超级巨星的滋味,他们也得到了这种地位所能带来的一切好处:无休无止的舞会和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在事后的传记中,弗雷迪被不留情面地检举出了常在洗手间中与男性玩伴行不雅之举。只是,这都已经没什么了。帅哥组合“男孩特区”(Boyzone)的史蒂文(Steven)自称是同性恋不也得到了接受么?也许我们能在记忆中开始习惯,便什么都不会再惊讶了。
“天堂制造”,是对死人的纪念罢了。《昨天》中的贾宏声在草坪上躺下时,天空中能浮现出约翰·列侬的面容,那是因为列侬早已成了无数人跟风凑份式的精神偶像。弗雷迪当然没有资格是,他不是行动者,更不是社会活动家。前面提到,他只不过在歌中唱了些稀疏平常的道理,歌唱普普通通的爱,呼唤伟大的友谊,再提携一些奋斗精神而已。即便只是这些,当被后来人添上了同性恋的注脚时,也似乎变成了恍然大悟后的不值一提。
还有什么是值得珍视的呢?如果追求真爱而无视身躯羁绊最终只能“天堂制造”,那么留于尘世的我们在不经意间重又感怀天堂之上弗雷迪的深情唱挽时,那些曾被我们忽视的、遗漏的纯真美好,又当哪里制造?
这是一篇四处跑题的纪念“皇后”和弗雷迪的文章。有时候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就是会越说越乱。冷静的控制和任自己随心所欲是种矛盾,有时想去协调,有时就不想。
最后要说,弗雷迪是死于艾滋病的,太多太滥的爱对他而言,正像《天堂制造》中的一首歌名所示——《滥爱会杀了你》(Too Much Love Will Kill You)。
生命与爱,愿能成为一些人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