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为过世了的宋岳庭戴高帽子,但当你听到那首震撼人心的《Life`s a Struggle》,你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个人,无独有偶,这首歌里有些词句甚至连唱腔都与2Pac有些神似。
歌名“Life`s a Struggle”已经把态度点明,而这首足足6分11秒长的歌曲,将他每日所面对的烦恼哀伤、过往的痛苦经历一一道来,那千疮百孔的生活被毫不留情地铺在所有人面前。歌词未必华丽,却如铁一般地真实,配上硬朗的鼓点如水银泻地般直冲你的心魂,根本无法招架。《Life`s a Struggle》的内容显得天马行空,从糟糕的家庭生活到狼心狗肺的黑心朋友,从种种扭曲畸形的社会现象到监狱中的所见所闻。在这样一个少有的宽度之上,歌曲的主题却反而得到异乎寻常的聚焦和突出,拥有这样的才华实在让人叹服。就如同宋岳庭录制这首歌时候的一气呵成那样,《Life`s a Struggle》看似信马由缰,其实如同散文一般深得“形散神不散”的要领,各部浑然一体凸显主题。夹杂着内心的挣扎,宋岳庭对社会、生活的不满和批判在歌曲当中表达得淋漓尽致酣畅痛快。真实?感动?该怎样描述这首歌?若没有亲耳听过,你永远不能明白《Life`s a Struggle》是种什么样的震撼。
一如歌名,宋岳庭在他仅仅23年的短暂一生之中,时刻同生活和命运作着斗争。1978年11月6日,一位电视台导播与一位广告导演的爱情结晶来到人世间。这个小学一年级就自己编写绘制漫画,九岁就以“天才儿童”身份接受中视新闻杂志“60分钟”专访的孩子,无庸质疑地具备先天的艺术气质。然而,“金童”的日子没过几天,命运就打算要接管这个出众的孩子。
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给人打击。他很清楚这一点,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坚强的男人,他确信自己已经做好准备迎接各色挑战。但他万万没料到,最致命的一击,竟然是他所信赖的朋友下手。满以为自己为朋友帮忙挺身而出,殊不知反被利用。朋友们慌称宋岳庭为“华青帮”成员,以此向他人勒索钱财,他因此成为共犯。而因为朋友们串通供词,年仅19岁的宋岳庭被嫁祸成了“主谋”,被判入狱。
几乎是冤枉入狱的宋岳庭在牢里苦熬了三个月,身心遭受了巨大的折磨,尤其好友的出卖令他心灰意冷几近崩溃。而另一面,监狱让他见识到了又一个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更残酷更真实的世界,引发了他更深入的思考。从初入狱的恐惧到彷徨,再到冷静地反省,再到得出教训,所有令他惊讶感慨的点滴都被牢记于胸,出狱后化作了《Life`s a Struggle》的一部分。
出狱后,宋岳庭便潜心创作之中,拿出了数首相当优异的作品。经过牢狱之灾的试炼,他变得更坚强而成熟。一切看起来都在向正轨发展——只是看起来而已。
2001年5月,宋岳庭的母亲李花岗接到来自美国的电话,可怜的母亲还来不及同自己的儿子讲两句话,那一头的听筒就被医生抢了过去。噩耗终于被传达到了母亲耳中,宋岳庭已经罹患骨癌晚期。
其实,早在缓刑期的第一年,宋岳庭就觉察到了骨头的异样疼痛。偷偷去医院检查过后,他就瞒着所有人开始独自面对化疗。这一切直到医生再也看不下去,逼着他打电话通知家人为止。
病况很不乐观,他却总是显得很乐观,甚至在手术后已经再也无法跳街舞,病床上的宋岳庭依然显得神采奕奕,而病情也因此一度好转。然而,病情最终还是开始恶化。2002年8月9日,宋岳庭躺在母亲的怀里,安然地与世长辞,时年23岁。
天堂里的歌声
2003年8月7日,专注宗教音乐的厂牌“原动力唱片”所发布的新片把许多人吓了一跳——一张叫做《Life`s a Struggle》的饶舌唱片。听起来有点疯狂?但所有听过了宋岳庭身世的人,包括“原动力”的老总黄敏男,都不认为这是个出格的点子。
这张严格意义上不能算专辑的专辑,是由宋岳庭的母亲、表弟经过对遗物一年的整理,收集起来的几盘磁带拼起来的。这些散落的磁带即宋岳庭生前所录制的小样。一个卡式录音机,一个键盘,一只麦克风,这就是他拥有的设备。录音机功能有限,他就用“一气呵成”的方式来录歌,把歌练熟之后从头唱到尾,中间没有间断没有差错地进行录制;没有人教乐曲制作,他就自己摸索出一套门道来做。这些不同时期的小样有的在台湾,有的在美国,如同拼图一般散乱。而经过家人的努力,专辑拥有整整18个曲目,其中以主打《Life`s a Struggle》最为经典。此外像《Daydream》、《让我自己飞》也都是相当出色的歌曲。虽然在这两首作品中,宋岳庭在歌唱方面的功夫略显力不从心,但所有Rap部分都表现得相当完满,对节奏、韵脚的把握水准都很高。比起《Life`s a Struggle》来,没有锋芒毕露地批判宣泄,却注重了对自己美好理想的描述和内心的愿望的表达。录制得同样粗糙,却真挚动人。真诚的音乐在这个年代已经太难得,用心灵来创作的宋岳庭因此尤其让人难以拒绝。
未完成的拼图
因为收集了从98年到临去世这段时间内所有的小样,作品的水准自然参差不齐,这也影响到了专辑的平衡性和总体质量。《好无聊》、《怎么办》等等宣泄型的作品,可以想见是较早诞生的。不客气地说,尤其《好无聊》几乎是单纯的发泄而毫无艺术性可言。而其他的很多作品诸如《Crum6》、《Shang Guh》、《太阳照在你脸上》等,歌词都只有很少一段,明显是尚未完工的半成品。以常规制作专辑的眼光来看,这些作品应当被列进B-side不予收录。但对于宋岳庭这份已经残缺了的音乐拼图来说,能找到任何一块,都是好的。
2005年1月14日,一张名为《宋岳庭的羽毛》的EP专辑由原动力文化出版。这六首歌是宋岳庭的母亲之后又偶然发现的小样集结出版,以情歌为主。客观地说,这些歌曲除了并不矫柔做作之外,并没有特别的过人之处,又缺少了《Life`s a Struggle》当中的锋芒,就更显得有些乏力。好在歌曲当中的真诚和直白并没有变,总那样单纯地袒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