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洪武：木马--在各自的世界里孤寂的坠毁

木马：在各自的世界里孤寂的坠毁，既使破碎，也是优美的

　　大概从2002年底开始，木马乐队开始在全国各地尤其是在网上有了众多的拥趸者，那是国内摇滚一部份乐迷在厌倦了重型音乐之后，重新审视自已的内心情感，继而把对中国摇滚的热情投注到了木马身上。而后高地音乐网也大为支持，每每不遗余力的在网上宣传木马，于是木马成为了一部份网迷生活中最好的音乐伙伴。虽然他们很少参加演出，这些年只做过两个小范围内的巡演，却迅速博得了更多的呼声。2003年的夏天，木马EP《Yellow Star》出来之后，一首“Feifei Run”让无数摇滚女孩为之倾倒，她们在日记和爱情中流着泪频频用上这首歌作背景。而木马此时也成为了地下和主流摇滚之间的一颗开始闪亮的星，年轻的乐迷一次又一次在网上讨论着木马，用他们歌曲的名字发贴，并在心里朗诵着那些令他们心碎的歌词，木马成了他们精神贫血的一个营养素，也温暖着她们缺失的爱。很多人也把木马的唱片摆上了床头，并在暗夜里和它一块沉沉睡去。

　　这张名为《果冻帝国》的专辑来得有些突然，大部份木马迷还沉醉于上张EP内敛的美，可能一部份人会对它略有失望并保持沉默，他们总是想要一些更直接的情绪，迫切需要能把人感动死的歌曲。而《果冻帝国》显然不是一张这样的唱片，它内在的力量很过瘾，设计也非常到位，有一种以往没有的大气和精致感。他们仿佛要做一张经典的唱片，封面带着英伦音乐的趣味，亮纸皮的包装很像一张卡口CD，海报用一种很考究的纸张印刷着，黑夜里几个青年在草丛中，伴着蟋蟀般的闷，他们神色黯然，有着一些无奈的自如，木玛则张着一双忧虑且深度哀伤的眼睛仿佛看着未来，不带一丝热情，应该是夏夜，吹拂着却是那秋未的冷气……

　　木马正如法国著名的浪漫主义作家和诗人奥菲勒.戈蒂埃所写：“在浪漫主义转折中流行着一种风气，尽可能使自已带有一种苍白的、甚至青灰色的、几乎像死人一样的脸色……使他们获得了女人的青眯”。嗯，何况现在的时尚就是一条锥型的小脚裤，优郁的眼神，脆弱的表情，消瘦的身体，夹着一根快要燃完的中南海，和深夜里的无心入眠。

　　他们的文案一直很精彩，很喜欢EP《Yellow Star》里那句“让所有的不洁远离你”。

　　木马这次写着：“唱给所有不喜欢大声说话的人，我们是小众，并将从那里回归，带着骄傲，在行将逝去的夏夜空间里，低语着。”

　　木马的确是近年来中国摇滚难得的一种冷酷之音，“纯洁”和“Feifei Run”是那样的温暖，如同天边的星星，闪着寒光却令人心头一热。这张唱片除掉两个版本的“Feifei Run”，以及上张EP里的“美丽的南方”和“我失去了她”，实际上只有六首新作，“Feifei Run”第一个新的版本更摇滚，木玛甚至用了一种撕哑的嗓子，贝司沉稳而充满老到的力量，虽然没老版本那旧收音机的乱频声来得感人，但吉它的火力和情感的倾诉把握很有激情，像是一首包含了所有伤害和痛苦的爱之歌。第二个版本更电子化些，虽然有一些作耍式的情绪，但音乐部份也很迷人，他们的确倾注了相当多的感情在里面。

　　“美丽的南方”是他们一首很受欢迎的歌，据说当初也想用做专辑名，这是一首撕裂型的歌曲，音乐并不如歌词那样讨人喜爱，但里面的旋涡犹如一个充满不安的矛盾体，上旋并快速的下降，多少会震动你的麻痹。

　　除了那几首老歌，优秀的新作应该有四个：“果冻帝国”、“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已”、“情节”、“把嘴唇摘除掉”，而“超假PARTY”和“情节”的音乐部份相对其它作品较为弱一些，但木玛的吟唱依然感动着每一颗将要破碎的心。有些歌曲当中木玛更像个游吟诗人了，其实木马这张专辑有一部份类似于张楚《造飞机的工厂》，很多地方显得有些晦涩，旋律也是或明或暗的，是那种刚一听没有太多感觉而越听越来味的那种慢火唱片。

　　“如果真的恨一个人，那就是我自已”低调而又内敛，前面那段鼓和吉它的搭配多么深入人心啊，它的深情如果被忽略掉了，那是听者的损失，而不是歌者的损失。当中国几乎所有的乐队都满腔怒火，把矛头统统指向了社会，木马却不恨别的，只恨自已。这似乎是一个不愿意伤害别人的青年，他有时候唱歌就像是喃喃自语，张着永远迷惘的眼睛，看着天空，那里没有阳光，只有阳光下快乐奔跑的小偷，老师们死了，青年们的心也死了，那是一个荒芜的原野，有人正等待着最后一息……

　　生活每天都萎靡不振，而诗歌却有着向上生长的力量，木玛是一个有通灵的音乐诗人，他的歌词一如既往的触及生命里的最脆弱，字眼间往往美而凄凉，这不是村上春树那种生捏硬造出来的敏感和痛苦，这是活生生的青春，由冷却的泪混凝而成的诗作。无法不令人动容：“世界在说谎，青春在谎言的两边，一切都流逝了，唯独他还在寻找”(“果冻帝国”)；“你撕裂了自已，通过你燃烧着迷梦般的神情，那些失落的梦境，或缥缈的记忆，竟让我如此着迷，我们沉醉，我们卑微，在各自的世界里孤寂的坠毁，既使破碎，姿态也要优美，装作只是在庆祝一次巧妙的轮回”(“庆祝生活的方式”)；“她曾经美好，向着你开放，如今已衰老，低俗而高尚，她曾经使你高涨，愤怒并充满爱，如今你冰凉，迷失在东方苍穹下”(把嘴唇摘掉)；

　　与这些歌词匹配的很多小细节和某些桥段也都处理得不错，木玛的吉它含蓄而又敏感的张放着，键盘也尤其出彩，比如“果冻帝国”前面大气而又高压的前奏，“我失去了她”后面那淡淡却足够哀伤的琴声，呜咽的穿过爱的空城留下一片无尽的惆怅。

　　这张专辑一直压着一股将要喷涌的感情，这是一股紧拽的力量很少有轻易释放出来的时刻，他们的确在尝试一些改变，以及更深的往下走，我们不能用那种纯摇滚的目光和期待来看待木马。其实对于摇滚乐怎么做？他们有很个人而且很不错的看法，并且在很多爆发时能迅速的溶为一体。木玛做为一个很优秀的吉它手，无论是在歌词还是音乐的构成以及创意上，他也赋予了这张专辑更多的意义，他的吉它其实很具后摇滚的气质，他本来可以更优雅的去抒情，但最终选择了更多的低语和不知所以。

　　所以这张专辑正如木玛所说的有一种纪念的意义，“更悲观一点”，因为生活的不公正和行业不景气，他们的作品总是在出来后打了折扣，他们原本可以拥有更伟大的作品。而在迷迪音乐节那样混乱的场面上，他们也总是被不出色的调音和更多失聋的耳朵遮住了光芒。

　　在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之前，木马不需要太多的改变，只要他们歌唱着生命历程里的泪与痛，每一次迷惘与绝望，这就好了。或许他们不会成为摇滚明星，但木马会是音乐青年心目的忧郁王子。他们始终跟青春站在一起，关于青春，他们悟到了更多，尽管他们与更多的同龄人素未谋面，但他们歌唱了，那么，在各自的世界里孤寂的坠毁，既使破碎，也是优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