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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衅

噪音是一种武器,而音乐,在最初的时候,帮助这武器的生成,将之驯化、仪式化,成为仪式化杀戮的一种拟像。”换言之,一部音乐史,就是噪音被容纳转化传播的历史(雅克·阿达利《噪音:音乐的政治经济学》。

在噪音之中还是源源不断地萌生出更多花样的噪音,比如比一般摇滚乐还要简陋、鲁莽的朋克乐;,这种玩意儿四处出击,形成了一种最不像艺术又最向艺术挑衅的“艺术”,让我们的观念变迁得永远无法找回“家园”。

撇开三和弦打天下的朋克音乐不谈,朋克乐手的基本扮相(或是其本来面目)是脏乱或怪异的头发、凹陷的面颊、瘦削的身体、故作褴褛的衣衫及各式披挂吊坠。在贯彻“惊吓便是时尚”这句日渐深入现代人心的口号方面,他们是当之无愧的先驱,如同他们在歌中歌唱“没有未来一样,他们的形象高唱的是“没有美”,但这里的美,无非是指传统的美而言。

无论对朋克的解释如何花样繁多,这种对美的否定之后创造出的新的“美”学方式,与一种更年轻化的青年趋势、与毫不畏惧的叛逆和令人震惊的声音结盟的美学方式,是其万变不离的初衷所在。

以一种相当强调官能性、本能性并激情化的音乐形式而言,必然会对图像同样有一套完整的诉求,比如朋克乐的唱片封面设计,便与传统的唱片(包括也富含叛逆意识的摇滚乐唱片)设计,表现出完全不同的旨趣,一切都成为全面抗争的组成部分,其不愿妥协的挑衅姿态,一如音乐般鲜明。

但说及朋克挑衅之道的图像表征,似乎以其演出的招贴最具表现力。一般而言,演出招贴无非是一种广告手段,向公众表明一场演出于何时、何地及由何人出演,明星头像之类必不可少。相较而言,多数朋克招贴在商业性上故求自杀,其形象不仅不以明星示人,甚至不以亲和姿态露面,对普通路人而言,其惊吓性大于吸引性,与其说是取得广告效应,不如说是引发社会尖叫,它的唯一功用,是让地下精英或心怀不满之辈找到啸聚梁山的信号。

因此,朋克招贴是一种小巷和路灯杆艺术,它一开始就水是精美的灯箱或室内的淡烟即能锁定的“平面艺术”作品,它就是想要被特定的人们看到,被它所要挑衅的对象和共同加入挑衅的同志看到。它被街头巷尾定型,它成为街巷的一部分,尽管它生命的周期,只有数天之长。

同朋克的音乐一样,朋克招贴讲求大声直言,讲求独特敏感。它继承了黑人音乐招贴所独有的狂放与酷意,但将其更加粗俗化并更加的反复杂化。像朋克乐中固有的脏乱与闹嚷一样,朋克招贴一样想赶尽杀绝、毫不手软──对正襟危坐、附庸风雅的对嘉言懿行、道貌岸然,对权豪势要、金玉满党一律格杀勿论。这恰恰是朋克的本性:最不可信的,便是安全和确定性。

精彩的是,正是这种玩童般淘气的胡闹中,朋克招贴同其音乐一样于无意中形成了一种无言的粘合力与号召力,其共同的基础是所谓的DIY(自己动手干)精神,谁都可以玩,谁都可以做。但归根结底,朋克之所以如此放肆,是因为他们懂得:世界本来如此,粉饰是无耻之尤。

D.H.劳伦斯有言:世界并不畏惧新思想,它可以对任何新思想置若罔闻,但它无法对新体验置之不理。朋克招贴及其音乐,便是此类新体验之一。在图像文明日渐坐大的今天,在“震惊”、“撼动”比“感动”更流行的今天,挑衅已越来越不容易。但在个人敏感到社会的敌意或以姿态崐抵抗论证和体制之时,毕竟还有过朋克招贴这样或许是孩子气的反击方式挑衅或挑逗过。当偶然想起如今已不存在的、曾夹杂在五道口色情桑拿和简陋网吧之间的“嚎叫”门口那些地道的小幅朋克招贴时,常常会意识到,那些小小的纸片,不仅是视觉的音乐史,也是催生了这一音乐和图像的世界的历史,是一种憎恶与另一种憎恶的视线相碰的历史,是竖起中指的干瘦小儿与抡起巴掌的冷面保镖对峙的历史。

朋克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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